第二回合开场一分钟，张伟丽使出了“裸绞”。这是一招在背后绞杀的柔术技巧：通过卡住咽喉、刺激颈动脉，来让对手晕厥。

裁判拉开两人。张伟丽从八角笼一侧翻跟头到另一侧。这是UFC（综合格斗冠军赛）女子草量级冠军争夺战中的高光一刻。2022年11月13日，张伟丽打败现任冠军卡拉·埃斯帕扎，重新夺回金腰带。此时，距离她失去金腰带已经过了567天。张伟丽接过话筒大声宣布：“I come back！”

(资料图片)

对抗

“我对胜利非常渴望，这是很难装的。”张伟丽出场时并不掩饰脸上的胜负欲，那是对赢的绝对渴望。

2022年10月，赛前6周，张伟丽来到纽约。她在社交媒体上刷到对手发布的一张图片，她描述，图中有两人，左侧的卡拉手持金腰带，右侧的张伟丽两手空空，神情严肃。

“都是心理战，可能为了让我心里不爽。”张伟丽认为卡拉在施压，但她又说，“她让我不爽我就不爽吗？”

美国选手卡拉·埃斯帕扎是女子草量级初代冠军，位列顶尖选手行列。正式比赛之前，卡拉的教练科林·奥亚马发了一则视频，说卡拉团队已经把张伟丽当作假想敌，做了研究，这次比赛要让张伟丽领教出其不意的招式。

选择比赛地点，或许就是卡拉的招式之一。作为现任冠军，卡拉有权决定这次比赛在美国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进行，这也是张伟丽曾经输给罗斯的地方。

2022年11月23日，八角笼内，两人开始了最后的对抗。第二回合，卡拉冲向并且抱住张伟丽，将她拖入地面环节。张伟丽胯部稍稍后撤、起身，看到了“背部十字架”的位置。这是一个特殊的位置，张伟丽在此使出了“裸绞”。

“竞技体育其实很残忍”

567天前，张伟丽走出八角笼后一天一夜没睡着觉。睡不着，一闭眼就是自己倒下的那瞬间。那场比赛中，美国选手罗斯仅仅用时78秒就取得胜利。返回的路上，张伟丽一直问教练蔡学军：“蔡哥，真的打完比赛了吗？”

那是一场出乎意料的比赛。第78秒，罗斯利用张伟丽防守失误使出一记高扫腿。张伟丽倒下那一瞬，像是看到“笼子倒过来了”。

金腰带丢了以后，舆论汹涌而来。张伟丽至今记得，在输给罗斯之后的三天，一打开社交媒体，总躲不过被骂。一些网友像是气急败坏的家长，指责张伟丽“上综艺发抖音不认真训练”、“丢人现眼输了怪裁判”……张伟丽描述，（那时候）“只要你打开，一刷视频就是你自己，十个视频里，恨不得一半都是你”。

丢掉金腰带的残酷，在那一刻格外凸显。张伟丽感慨：“竞技体育其实也很残忍，你赢了以后，大家都会听你说什么，会采访你。但你失败了，说什么也没人听，都是找借口、找理由”。

张伟丽一度想把自己的智能手机换成老人机、退网，不接触社交媒体，被蔡学军劝住了。蔡学军说，人不可能不接触负面信息，不能当真空人。

成熟

张伟丽习惯以坚强的样子示人。但她坦言自己内心细腻、敏感。如今，或许因为煎熬已经结束，张伟丽毫不避讳谈心理低谷。

她反思，心理上的不适感，是从2020年第一次卫冕成功后开始的。那时，她精神内耗严重：训练时觉得太累，想休息，不时看表。但休息的时候又因为没有投入训练而愧疚。吃饭时，怕吃多了变胖，不利于保持体重，但没吃东西又觉得食欲旺盛。普通人的本能似乎跑了出来，干扰着日常训练。张伟丽形容这一过程是在“一直消耗自己，时时刻刻都过得很难受”。

第一次赢得金腰带之后，张伟丽认为自己多年来的梦想成真了，但“成真了以后呢”？不再有想要挑战的对象，也不怎么渴望赢：“对比赛这种东西，或者其他别的东西，都提不起兴趣”。

没想到，仅仅一年之后，失败成为张伟丽需要面对的新课题。

2021年，听到裁判宣布罗斯获胜，张伟丽第一感觉是强烈的不甘。一想到整个团队的人为这场比赛同样付出很多，就更加愧疚，“感觉没法交差”。接受媒体采访时，张伟丽描述，有那么一瞬间，她自问：“我是不是真的不行？是不是真的技不如人？”第二天一觉醒来，她告诉自己不能一味自我怀疑，要找出问题所在。

与罗斯打二番战之前，张伟丽去看心理辅导，告诉对方，自己就像在一个迷宫里边找不到出口，没有快乐，没有兴趣。而在身体层面，疼痛也不时造访。

后来，她找到一个答案：假如以金腰带或者以一个人为目标，在得到以后，自然会觉得迷茫。但人自身的发展、自身的成长，其实比一条金腰带更重要。除了金腰带，自己更想要的是不断成长，直至成为传奇。

在纽约时代广场，海报在屏幕上滚动，张伟丽说：“我要让更多人认识我，我是世界的伟丽”。

新京报记者 石润乔